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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 十 九 回 马陵道万弩射庞涓咸阳市五牛分商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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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横书四字云:“军师孙示。”令部将袁达、独孤陈,各选弓弩手五千,左右埋伏,吩咐:“但看树下火光起时,一齐发弩。”再令田婴引兵一万,离马陵三里埋伏,只待魏兵已过,便从后截杀。分拨已定,自与田忌引兵远远屯扎,准备接应。

再说庞涓一路打听齐兵过去不远,恨不能一步赶著,只顾催趱。来到马陵道时,恰好日落西山,其时十月下旬,又无月色。前军回报:“有断木塞路,难以进前。”庞涓叱曰:“此齐兵畏吾蹑其后,故设此计也。”正欲指麾军士搬木开路,忽抬头看见树上砍白处,隐隐有字迹,但昏黑难辨。命小军取火照之。全军士一齐点起火来。庞涓于火光之下,看得分明,大惊曰:“吾中刖夫之计矣!”急教军士速退!说犹未绝,那袁达、独孤陈两支伏兵,望见火光,万弩齐发。箭如骤雨,军士大乱。庞涓身带重伤,料不能脱,叹曰:“吾恨不杀此刖夫,遂成竖子之名!”即引佩剑自刎其喉而绝。庞涓亦中箭身亡。军士射死者,不计其数。史官有诗云:昔日伪书奸似鬼,今宵伏弩妙如神。

相交须是怀忠信,莫学庞涓自陨身!

昔庞涓下山时,鬼谷曾言:“汝必以欺人之事,还被人欺。”

庞涓用假书之事,欺孙膑而刖之,今日亦受孙膑之欺,堕其减灶之计。鬼谷又言:“遇马而瘁。”果然死于马陵。计庞涓仕魏至身死,刚十二年,应花开十二朵之兆。始见鬼谷之占,纤微必中,神妙不测。

话说庞涓同太子申起兵伐韩,行过外黄,有布衣徐生请见太子。全//本//小//说//网太子问曰:“先生辱见寡人,有何见谕?”徐生曰:“太子此行,将以伐韩也。臣有百战百胜之术于此,太子欲闻之否?”申曰:“此寡人所乐闻也。”徐生曰:“太子自度富有过于魏,位有过于王者乎?”申曰:“无以过矣!”徐生曰:“今太子自将而攻韩,幸而胜,富不过于魏,位不过于王也。

万一不胜,将若之何?夫无不胜之害,而有称王之荣,此臣所谓百战百胜者也。”申曰:“善哉!寡人请从先生之教,即日班师。”徐生曰:“太子虽善吾言,必不行也。夫一人烹鼎,众人啜汁。今欲啜太子之汁者甚众,太子即欲还,其谁听之?”

徐生辞去。太子出令欲班师。庞涓曰:“大王以三军之寄①,属于太子,未见胜败,而遽班师,与败北何异?”诸将皆不欲空还。太子申不能自决,遂引兵前进,直造韩都。

韩哀侯遣人告急于齐,求其出兵相救。齐宣王大集群臣,问以:“救韩与不救,孰是孰非?”相国驺忌曰:“韩、魏相并,此邻国之幸也,不如勿教。”田忌、田婴皆曰:“魏胜韩,则祸必及于齐,救之为是。”孙膑独嘿然无语。宣王曰:“军师不发一言,岂救与不救,二策皆非乎?”孙膑对曰:“然也。夫魏国自恃其强,前年伐赵,今年伐韩,其心亦岂须臾忘齐哉?

若不教,是弃韩以肥魏,故言不救者非也。魏方伐韩,韩未敝而吾救之,是我代韩受兵,韩享其安,而我受其危,故言救者亦非也。”宣王曰:“然则何如?”孙膑对曰:“为大王计,宜许韩必救,以安其心。韩知有齐救,必悉力以拒魏,魏亦必悉力以攻韩。吾俟魏之敝,徐引兵而往,攻敝魏以存危韩,用力少而见功多,岂不胜于前二策耶?”宣王鼓掌称:“善。”

时太子申在后队,闻前军有失,慌忙屯扎住不行。不提防田婴一军,反从后面杀到,魏兵心胆俱裂,无人敢战,各自四散逃生。太子申势孤力寡,被田婴生擒,缚置车中。田忌和孙膑统大军接应,杀得魏军尸横遍野,轻重军器,尽归于齐。田婴将太子申献功,袁达、独孤陈将庞涓父子尸首献功。孙膑手斩庞涓之头,悬于车上。齐军大胜,奏凯而还。其夜太子申惧辱,亦自刎而死。孙膑叹息不已。大军行至沙鹿山,正逢庞葱步军,孙膑使人挑庞涓之头示之,步军不战而溃。庞葱下车叩头乞命,田忌欲并诛之。孙膑曰:“为恶者止庞涓一人,其子且无罪,况其侄乎?”乃将太子申及庞英二尸,224第八十九回交付庞葱,教他回报魏王:“速速上表朝贡,不然,齐兵再至,宗社不保。”庞葱喏喏连声而去。此周显王二十八年事也。

田忌等班师回国,齐宣王大喜,设宴相劳,亲为田忌、田婴、孙膑把盏。相国驺忌,自思昔日私受魏赂,欲陷田忌之事,未免于心有愧,遂称病笃,使人缴还相樱齐宣王遂拜田忌为相国,田婴为将军,孙膑军师如故,加封大邑。孙膑固辞不受。手录其祖孙武《兵书》十三篇,献于宣王曰:“臣以废人,过蒙擢用,今上报主恩,下酬私怨,于愿足矣。臣之所学,尽在此书,留臣亦无用,愿得闲山一片,为终老之计!”宣王留之不得,乃封以石闾之山。孙膑住山岁余,一夕忽不见,或言鬼谷先生度之出世矣。此是后话。武成王庙有《孙子赞》云:孙子知兵,翻为盗憎;刖足衔冤,坐筹运能,救韩攻魏,雪耻扬灵;功成辞赏,遁迹藏名。揆①之祖武,何愧典型!

再说齐宣王将庞涓之首,悬示国门,以张国威。使人告捷于诸侯,诸侯无不耸惧。韩、赵二君,尤感救兵之德,亲来朝贺。宣王欲与韩、赵合兵攻魏,魏惠王大恐,亦遣使通和,请朝于齐。齐宣王约会三晋之君,同会于博望城,韩、赵、魏无敢违者。三君同时朝见,天下荣之。宣王遂自恃其强,耽于酒色,筑雪宫于城内,以备宴乐。辟郊外四十里为苑囿,以备狩猎。又听信文学游说之士,于稷门立左右讲室,聚游客数千人,内如驺衍、田骈、接舆、环渊……等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日事议论,不修实政。嬖臣王欢等用事,田忌屡谏不听,郁郁而卒。

一日,宣王宴于雪宫,盛陈女乐。忽有一妇人,广额深目,高鼻结喉,驼背肥项,长指大足;发若秋草,皮肤如漆;身穿破衣,自外而入,声言“愿见齐下。”武王止之曰:“丑妇何人,敢见大王!”丑妇曰:“吾乃齐之无盐人也,覆姓钟离,名春,年四十余,择嫁不得。闻大王游宴离宫,特来求见,愿入后宫,以备洒扫。”左右皆掩口而笑曰:“此天下强颜①之女子也!”乃奏知宣王。宣王召入。群臣侍宴者,见其丑陋,亦皆含笑。宣王问曰:“我宫中妃侍已备,今妇人貌丑,不容于乡里,以布衣欲干千乘之君,得死有奇能乎?”钟离春对曰:“妾无奇能,特有隐语之术。”宣王曰:“汝试发隐术,为孤度之。若言不中用,即当斩首。”钟离春乃扬目炫齿,举手再四,拊膝而呼曰:“殆哉,殆哉!”宣王不解其意,问于群臣,群臣莫能对。宣王曰:“春来前,为寡人明言之。”春顿首曰:“大王赦妾之死,妾乃敢言。”宣王曰:“赦尔无罪。”

春曰:“妾扬目者,代王视烽火之变;炫齿者,代王惩拒谏之口;举手者,代王挥谗佞之臣;拊膝者,代王拆游宴之台。”

遂计韩使,言:“齐救旦暮且至。”韩昭侯大喜,乃悉力拒魏。

前后交锋五六次,韩皆不胜,复遣使往齐,催趱救兵。齐复用田忌为大将,田婴副之,孙子为军师,率车五百乘救韩。

田忌又**韩进发,孙膑曰:“不可,不可!吾向者救赵,未尝至赵。今救韩,奈何往韩乎?”田忌曰:“军师之意,将欲如何?”孙膑曰:“夫解纷之术,在攻其所必救。今日之计,惟有直走魏都耳。”田忌从之。乃今三军齐向魏邦进发。庞涓连败韩师,将逼新都,忽接本国警报,言:“齐兵复寇魏境,望元帅作速班师!”庞涓大惊,即时传令去韩归魏,韩兵亦不追赶。孙膑知庞涓将至,谓田忌曰:“三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云:‘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吾军远入魏地,宜诈为弱形以诱之。”田忌曰:“诱之如何?”孙膑曰:“今日当作十万灶,明后日以渐减去,彼见军灶顿减,必谓吾兵怯战,逃亡过半,将兼程逐利。其气必骄,其力必疲,吾因以计取之。”

田忌从其计。

再说庞涓兵望西南而行,心念韩兵屡败,正好征进,却被齐人侵扰,毁其成功,不胜之忿。及至魏境,知齐兵已前去了。遗下安营之迹,地甚宽广,使人数其处,足有十万,惊曰:“齐兵之众如此,不可轻敌也!”明日又至前营,查其灶仅五万有余,又明日,灶仅三万。涓以手加额曰:“此魏王之洪福矣!”太子申问曰:“军师未见敌形,何喜形于色?”涓答曰:“某固知齐人素怯,今入魏地,才三日,士卒逃亡,已过半了,尚敢操戈相角乎?”太子申曰:“齐人多诈,军师须十分在意。”庞涓曰:“田忌等今番自来送死,涓虽不才,愿生擒忌等,以雪桂陵之耻。”当下传令:选精锐二万人,与太子申分为二队,倍日并行。步军悉留在后,使庞葱率领徐进。孙膑时刻使人探听庞涓消息,回报:“魏兵已过沙鹿山,不分早夜,兼程而进。”孙膑屈指计程,日暮必至马陵。那马陵道在两山中间,溪谷深隘,堪①以伏兵。道傍树木丛密,膑只拣绝大一株留下,余树尽皆砍倒,纵横道上,以塞其行。却将那大将向东树身砍白,用黑煤大书六字云:“庞涓死此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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