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未央宫的新人
平阳长公主听见皇帝轻车简来自己家，顿时喜气洋洋指挥着侍婢们：“快点打开大门迎接陛下，你们把太后赏赐的熏香点上，快点把陛下喜欢的瓜果拿上来，预备酒宴和歌舞……”没等着平阳长公主吩咐完，长公主府上的长史陪着皇帝进了大门了。平阳长公主站在正堂前一脸笑意的看着进来的弟弟：“几天没见陛下好像又长高了，也比以前壮实多了。只是晒得有些黑了。”平阳长公主亲昵拉着刘彻的胳膊仔细的端详着他。
太皇太后不愧是屹立朝堂几十年的人了，她的话句句刺中刘彻的要害。皇帝挣扎一下，有些气短的开口：“祖母说的很对，孙儿记住了。只是选美的事情还要推迟一下，等着阿娇生产了再说这件事。”
太皇太后嘴角带着温暖闲适的笑意，她宠溺的点点头：“你这个孩子啊，当初我还担心你若是和你父亲那样好色怎么可好呢。谁知你却是个痴情的人，我疼爱阿娇和你的心是一样，祖母不像你们任何一个受伤害。彻儿是要记住，你想要爱一个人，要先强大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太皇太后疼爱的伸手抚摸下刘彻的脸庞，她没有焦点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太皇太后只是失神了短短一瞬间，很快的她就恢复正常了。
刘彻把太皇太后那天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总是有些参不透那句话的意思。不过阿娇对着刘彻婉转透露出来要选美的意思却是很淡定。
在刚听见皇帝透露出来的要选美充实后宫的意思，阿娇的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很快的，一种幸灾乐祸，或者是看笑话的心情立刻充满了的她的心。她倒想看看皇帝是如何应对那些女人的。
阿娇靠在垫子上，用手撑着后腰，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彻：“我先恭喜陛下了，也不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子的美人，我这个做皇后，也好帮着陛下多多挑选些陛下可意的美人在身边侍奉。”刘彻看着叫巧笑嫣然，总觉得她的笑容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么好像一副看笑话的意思？难道这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么？
刘彻心里疑惑很快的散去了,侍婢们捧着新鲜的瓜果进来，阿娇随手捡起来一碗海棠放在皇帝面前，刘彻品尝着酸甜适口的海棠,最后一点的疑惑都消失了。刘彻唯独喜欢带着酸涩味道的海棠,记得上一世胶东王被陈翁主逼着吃海棠，酸倒了牙齿不能在上林苑的宴会上大快朵颐自此以后陈翁主吃水果的时候，胶东王必定是闻风而逃。阿娇是最明白自己心思的人。
夏至之后，天气越发的闷热了，本来皇帝想去上林苑或者汤泉宫避暑,可是皇后的身体不方便，因此整个整天皇帝只在长安城的未央宫每天处理公务,皇帝不走，底下的大臣们也不出去避暑。后宫倒是很安静,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意见难得一致她们都觉得皇帝的身边需要选上来些嫔妃伺候了。皇帝对着征选良家子填充后宫的提议则是不置可否，心不在焉说：“朕现在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哪有这个心思。”
太皇太后见皇帝如此态度也没特别的表示，她只是皇帝单独来请安的时候随口问起来：“彻儿，你不想充实后宫的意思是谁的意思？”
刘彻一怔，他没想到太皇太后会这样说。可是上一世太皇太后对着皇帝的后宫则是不管不问，皇后嫉妒吃醋责罚嫔妃什么，太皇太后都会装迷糊。怎么这一世，太皇太后的似乎好像站在了皇帝的一边。她言下之意似乎怀疑皇帝不近女色的态度都是因为阿娇背后施压和吃醋。“朕是皇帝，连这样小事也不能做主么？先帝薨逝后宫里面的已经是三千宫婢了，孙子再要兴师动众选美，且不说骚扰民间，就是后宫的花费一年下来也是不小的数字。大汉朝立国才六十年，国库丰盈是不假，可是民间还不富裕。阿娇正有孕呢，我也不想叫她多心。”刘彻对着太皇太后很明白的表示自己的立场。
“而且朕还要把后宫里面的宫人放出去一些，她们就在深宫想念家人，时间长了难免会怨气冲撞了上天。祖母，孙儿还年轻呢。”刘彻想起来上一世，他还是皇后，对着后宫的女人是什么感情呢？年深日久真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在上一世的阿娇看来，皇帝后宫有女人是很正常的，她从小生长在的未央宫里面，舅舅的后宫三千，父亲虽然在府上总是唯唯诺诺的，永远在附和母亲，可是这些都没影响堂邑侯陈午身边侍妾成群啊。在皇后看来，夫妻生活里面侍妾几乎成了摆设一般的存在。
刘彻仔细的观察着阿娇脸上的神色，竟然没有在阿娇的脸上找出来一丝不满和嫉妒，刘彻心里微微惊讶，想起来上一世自己做皇后的时候，对着皇帝身边的女人虽然不至于厌恶嫉恨，可是没听到皇帝宠幸谁的时候，皇后娘娘还会在心里不可控制酸下。这个阿娇淡然处之的态度真的叫人有些小惊讶。阿娇没有预想的激烈反应，刘彻反而是有些失落。
“好了，朕先走了不打搅你休息了。”皇帝起身对着阿娇嘱咐一番好好休息，不要乱吃东西云云，阿娇看皇帝去意坚决，忍不住脱口而出：“陛下要出去么？”语气里面带着淡淡的失落。
“朕去看看卫青。”刘彻话音未落，皇帝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殿门口了。卫青，阿娇微微皱着眉，嘴里轻轻地念叨卫青的名字，上一世的种种浮现在眼前。世人都说卫青是靠着卫子夫才能平步青云，其实若不是看在卫青功劳上，卫子夫的皇后位子绝对坐的没有那样长久。皇帝对卫青的心思，刚开始的时候阿娇还有些担心。她担心皇帝根本是在戏弄卫青，不知道什么地方给他挖坑，等着卫青跳进去，摔断了腿，在皇帝眼前酷酷的挣扎。
皇帝就像是一只猫在捉弄老鼠，等着把老鼠捉弄的崩溃了再慢慢的享用。阿娇提心吊胆观察着皇帝的举动，不过刘彻对着卫青还算是公正，既没刻意打压也没特别的破格提拔。阿娇逐渐慢慢的放心下来，她不担心卫青，因为凭着他的本事只要被公正的对待卫青一定能做出来一番事业。
卫青还住在平阳公主的府上，不过因为卫青在皇帝身边当差，一个仆人之子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平阳长公主对着卫家另眼相看，把庄园里面一个不错的小院子给卫青住着。他的母亲卫媪带着大儿子就在庄园上做些轻松地活计，卫家的几个姑娘依旧在长公主的府上，不过她们再也不用做粗活了。
但是上一世陈皇后真的对着后宫的女人不动于衷么，拿当然是不可能，在卫子夫得宠之后，陈皇后心里五味杂陈，在她看来姬妾是能存在，但是她们不能跨越红线，争宠是不被允许。或者在皇后的内心深处，她是不希望这些女人存在的。
因此在太后和太皇太后提出来给皇帝充实后宫，广选良家子的时候，刘彻很体贴阿娇的心情，坚定婉转的否决了长辈的提议。
“哦，皇帝的心意是好的，只是彻儿你想过没有，你这样不是在体贴阿娇而是在害了阿娇啊。你是天子，按着儒生们奉若神明的周礼，天子该如何？天下的人不会说皇帝体贴皇后，只会说皇帝惧怕皇后。彻儿你看这个未央宫，有侍卫们看守着，有高高的宫墙和门阙，百姓们都说天帝住在紫恒星，地上皇帝的宫殿和天上天帝的住所遥遥呼应。可是谁见过天帝的天宫什么样子？但是未央宫的风吹草动都会成为天下的谈资。皇帝是永远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你一句不经心的话都会惹来无数的猜测。同样你若是做了特立独行的事情，会引起更多的猜疑。祖母看的出来你是真心的疼爱阿娇的。你忍心看着阿娇被描绘成个嫉妒小心眼的女人么？有些人看见皇帝看重阿娇，他们就会千方百计搭上皇后这条线，阿娇会被这奉承冲昏头，她会和你提这样那样的要求。若是有一天阿娇求你你不想做的事情，或者危害朝政的要求，你怎么办？你不舍得她伤心，就把自己辛苦付诸东流么？”
刘彻听着太皇太后的话不出声了，他光想不叫阿娇有一星半点的不舒服，却忘记了他们的身份都注定了即便是重生，他们也都身不由己。看着皇帝不出声，太皇太后幽幽的叹口气慢慢的说：“我疼爱阿娇不假，可是我先是大汉朝的太皇太后才是阿娇的外祖母。你只想守着阿娇一个人，但是皇家要紧的是开枝散叶。阿娇这一胎生个皇子还罢了，若是她生的是个公主呢？你们夫妻万一命中无子，或者生了儿子，等着他长大成人遇见了什么意外呢？这个天下要叫给谁？你难道要断绝香烟么！”
太皇太后把话说的清楚，皇帝的任务不仅是统治国家，把国家向着好的方向推进，他还要生育很多儿子，保证帝国后继有人。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皇帝，在立谁为嗣上绝对是个难题，弄不好会引起内乱。皇帝无子，那么诸侯王就成了继位人选。这些诸侯王谁不想再进一步。这样的泼天富贵绝，太难抗拒了。即便是铤而走险也是值得的！景帝的时候，为了立弟弟刘武做太子还是立皇帝的儿子做太子已经是闹的差点天下大乱了，那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是堂兄弟们……刘彻一阵头疼。阿娇这个孩子本来是不存在的，谁能知道这个孩子将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