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醒来的时候已然皓日当空,看着忽然敞亮的屋子,他猛一惊,回身才看见旁边早没了沈碧瑶的身影,只有她的绣帕缠在他的手上。他想起沈碧瑶昨晚说的,明了她的心意,但还是不甘心地出去找了一番。他不能真明白沈碧瑶曾遭受过的身体之痛,但他却对她一直承受着的那份撕心之痛,感同身受。就算知道他和她必然还有再见,但想着沈碧瑶昨晚说的。怎能就此忘了?
沈碧瑶的人驾着马车来接他往杭州城去,还给他带了更体面的衣服。他没问沈碧瑶到底怎么走得,什么时候走的,只是一边边在心里重复想着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一切在他们之间就不能变得简单一些。他不想说男人娶三妻四妾是常俗,“常俗”二字会亵渎了他心里住着的所有女人,他也不想再自怨自艾,低估自己。他只想再重新记得什么是大事,他要复仇,他要保命,他要升官,他必须往上爬。他要靠张盈和张嫣的姐妹关系攀上世子这皇亲。他要在所有势力对他下狠手之前先绊他们一跤。
外面人流密集,车水马龙,张问混在人海中才觉得安全。杭州城郊的城厢,也是十分繁华,以石铺地,街道整齐,和城市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少些酒楼商铺。
张问原来住的宅子就在城西南,进了城,没走多久就到了。他让马车停在街口转角处,然后让人下去转悠着盯着。等了接近一个时辰,才见有人去敲门。张问的人过去看了一番,回来说道:“有人找上门了。”
张问心里有些忐忑,确实不排除是陷阱的可能,便问道:“那些人什么样的?”
“有个马脸,半眯着眼睛,很高深的样子。”
张问顿时笑道:“是了,去告诉他,我在后面跟着,别暴露了身份。”然后掏出印信让人带过去。
那半眯着眼的马脸,自然就是魏忠贤。张问跟在魏忠贤等人的后边,转了几条街,进了一个商铺,然后又换了马车,从后门出来,这才向世子住的地方赶去。
世子住在锦衣卫的一个秘密驻地里边,张问等人在魏忠贤的带引下进了驻地。
穿过两个院子,几条长廊,就到了一个洞门门口,墙里墙外有许多穿黄衣服的锦衣卫和一些穿布衣的侍卫把手。魏忠贤对门口的锦衣卫道:“他是世子要见的人。”锦衣卫对太监的态度很恭敬,于是张问就跟着魏忠贤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小院子,刚一进来,就听见哗哗锯木头的声音,张问心道:世子恐怕又在干木工了,他是真喜欢那玩意。
走到一个敞榭外边,张问就看见朱由校果然在做木匠活。朱由校的神情很专注,完全一副悠然世外的感觉,他放下锯子,又拿起刨子推来推去,地上都是木削,一会又拿折尺量,干得很卖劲。一个太监时不时拿着毛巾给他擦额头上的汗水。
魏忠贤将食指放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低声道:“咱们等等。”
张问点点头,也低声道:“做点活能活动筋骨,对身体有好处。”魏忠贤一撕嘴,做了一个笑容。
等了半天,朱由校才坐到椅子上喘气,端起茶杯,喃喃说道:“今儿就到这里吧。”两个太监急忙打水上来给他洗脸洗手,一个太监这时才说道:“殿下,魏公公在门外等着,有一会儿了。”
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说道:“叫魏忠贤和张问一起过来。”
“是。”
魏忠贤和张问听了传话,这才走进了敞榭,魏忠贤纳头便拜,张问想了想,也跟着跪倒叩拜。朱由校嘿嘿笑了下,大概是张问以前都没跪过的原因,说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