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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此情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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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侍女们都退出房门,屋内只剩夫妻二人。李辰起身对迦罗揖手而礼,“此事是辰对不住夫人。还祈夫人原宥!”迦罗神情漠然地道,“郎君谈什么原宥?我若说要你多出金帛,将她远远打发了,你可行得?”李辰垂首不语。迦罗也不多言,只是面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他,然这笑容中已渐含冷意。一双玉手在被下已紧攥成拳。只见李辰抬头平静地道,“据实相告,我做不到!我与裴小娘子两心相悦,山盟早定。只是造化弄人,与姻缘失之于交臂。如今她执掌兰州政局,已为我臂膀腹心,须臾不可或缺。我与她已为一体,互为表里,却万难分开!”迦罗脸色转冷道,“她若甘为臣属,你与她高管显爵,足以酬之,却又为何要有私情?况女子为官,古所未闻,她若不是有几分姿色,你又心有绮念,又怎会任她如此?”李辰沉默片刻,垂首道,“夫人说得不错,此事说来皆是我品行卑下,别有所图。又心存侥幸,最终一错再错,实深负你二人!”李辰停了一下,抬起头来平静地道,“然事已至此,我行虽不齿,可此情无咎!还请夫人成全!”说罢,李辰躬身大礼而拜。

迦罗目若寒冰,双手紧攥,指甲已经深深地刺入肉中,但她似乎浑然不知,只听她冷声道,“我与她今生势不两立!你若强纳她入门,我便唯有一死!”李辰苦笑道,“你且放心,我就算求她,她也不会答应上门来做个姬妾。她只想如今这般,一展所学,治世立教。”屋中又是一片沉寂。过了良久,方听得迦罗勉强道,“外间之事,妾不当置喙。只是内宅之中,望郎君留妾几分体面。”李辰听了心里一松,点头道,“这个自然。夫人身份贵重,又受朝廷册封为郡君,谁敢不敬?”迦罗冷冷地盯着李辰道,“还有,我若此次生男,则今后须为华部之主!”李辰踌躇一番,只得道,“华部之主出于公推,非得私授。不过你且放心,我今后自会对我们的孩儿好生教导,务使他品行出众,文武双全,足当大任!”迦罗听李辰如此说,方才颜色微霁。沉默了片刻,她有些慵倦道,“多谢郎君体恤!妾此刻觉得有些乏了…”李辰再与迦罗略叙几句,便起身告辞,还体贴地让迦罗就在榻上躺着,不必行礼相送。当李辰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迦罗将脸扭向里间,大颗的泪水已夺眶而出。抽泣良久,方听她以几不被人所闻的音调恨道,“贱婢!吾誓报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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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辰离开裴萱的府邸,没有走骠骑大将军府正门,而是绕了个圈子,从后门回到了府中。

李辰回到后堂落座,即传令给前堂诸官:今日裴长史贵体不适,要在家中休养。如有紧急军情政务,可到后堂直呈李辰本人。然后,李辰命人给裴萱府上送去了冰、麦、时鲜蔬果等物。并以兰州刺史兼大都督的名义以示宣慰:骠骑大将军府长史裴萱,克尽职守,夙夜躬亲,安境保民,并有殊力,祈早日金体康平,乔木回春,以襄隆业,不胜久旱期霓云之望云云。

李辰和裴萱在兰州一首一辅,身份特殊,平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长史裴大人今日突然病了,不能理事?而刺史大都督遣人登门慰问?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昨日贺兰须弥都督登门觐见,据说是告了裴长史一状,难道是有了什么变故?骠骑大将军府内一时暗流涌动。

但是接下来,昨晚李辰的行踪便悄悄在府中转播开来。立时舆情倒转,大家一时人人目瞪口呆。

很快,兰州诸官员便闻讯纷纷派人携礼前往裴府,表示问候示好之情。虽说兰州厉行节俭,裴萱又自律颇严,众官也不敢送什么贵礼。然积少成多,裴府一时间也是礼积盈室,应接不暇。

再说昨日迦罗因李辰破例不陪自己晚膳,而是交谈几句便匆匆而去,顿时心生疑虑。当下唤了一名侍女出去暗暗打探。过后那侍女回来禀报道,“启禀主母,郎君在书房呆了一阵,便领了几个侍卫出门去了。”迦罗皱眉问道,“出去了?可知郎君去了哪里?”那侍女摇头道,“府中当值的侍卫都说不知。”迦罗疑心更甚,却也无计可施。她心中有事,结果整整一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到了早上起来,迦罗难掩倦意,只觉胸中郁结,恶心欲吐。这时,那名侍女闪身进屋,却是悄悄对迦罗耳语一番。迦罗闻言顿时脸色煞白,一时怒不可遏,“她何敢如此不知廉耻?!”迦罗一时直气得眼前发黑,又突觉腹中疼痛难忍。侍女们见迦罗脸色突变,手扶小腹呼痛,额头冷汗直落,立时都慌了手脚。她们一面七手八脚连忙扶了迦罗在炕上躺下来,给她盖上锦被。一面已有人连忙跑出去报给后宅管事尉娘子得知。尉娘子闻报一时也大惊失色,她一面叫侍卫飞马去请廖医士,一面赶紧来报李辰。

当李辰扔下手中的公事,疾步来到后宅时,却见迦罗的侍女们莺莺燕燕跪了一院,战战兢兢地向自己行礼。李辰怒道,“怎么回事?这么多人照顾不好主母么?且要你等何用?”听李辰发怒,侍女们更是胆战心惊,一个个俯首而拜,头不敢抬。还是尉娘子在旁劝道,“郎君且请暂息雷霆之怒,廖医士已经赶来为主母诊治,料主母贵人天相,必是无碍的。”李辰听了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只是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侍女们起身。李辰便在屋外肃立静候,一众下人在其后皆屏息颔首而立。院内一时寂然,唯间或传来清风拂叶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迦罗的卧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廖医士从中迈步而出。李辰忙迎上去拱手道,“请问先生,内子情形如何?”廖医士忙不迭回礼道,“夫人先前动了胎气,情形凶险。小人适才施以金针,已经稳住了。待在下再开个安胎静心的方子,给夫人用过,当是无妨了。”李辰悬了半天的心此刻方才落定。他整容揖手道,“先生妙术济世,恩泽一方,某深谢了!”廖医士连连回礼称不敢,他略一犹豫道,“夫人的身子从前有所虚亏,故更得调和静养,万勿使心神郁结,或骤喜骤悲。”李辰连连点头,再行礼谢过廖医士,然后命尉娘子带他下去领赏。李辰暗自长吁一口气,忙举步走进迦罗的房间。

此刻侍女们已经将卧榻上的绣幔张开,迦罗身上盖了锦被,正脸色苍白,神情疲倦地依卧在榻上。看到李辰进来,她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李辰抢上来一把止住。李辰心疼地道,“哎呀,你千万不要再讲这些虚礼了!快好生躺着。”迦罗有些虚弱地道,“却是又让郎君为我忧心了!妾痼疾难返,拖累郎君至此,心实难安!”李辰听得心中没来由一阵酸楚,忙轻声安慰道,“医士已经说了,你只是有些体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且安心将养便是,毋庸多虑。”迦罗勉力一笑,苍白的面色也露出一丝红晕。她语带感激地道,“郎君对妾如此垂怜顾惜,妾今生无以报也!”李辰轻轻握着她柔若无骨般雪白的柔荑道,“你再莫说这个,金城鄙陋苦寒,却是让你跟我一起受苦了。”迦罗微笑着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好像累了似的微阂双目。停了片刻,迦罗张开如海水般湛蓝的一双美目,紧紧盯着李辰的面庞道,“郎君对妾百般怜惜娇宠,妾岂能不知?然妾年幼体虚,又身子日重,不能服侍郎君,让郎君相忍自苦,此皆妾之过也。”说着,她伸手一指在她身边服侍的几个侍女,“此四人服侍我经年,相貌心性都过得去,就请郎君纳了她们吧。省得外边不知来路的狐媚乘虚而入。”那四个侍女不防迦罗突出此言,在那里一时有些举止无措。她们个个脸红得如同红布也似,纷纷垂下头来,但不忘拿眼角瞥一眼李辰。

李辰闻言心中一震,他仔细端详一番迦罗的脸色,却见她始终面带笑意,美丽的蓝眼睛中波澜不惊。李辰沉默了片刻,也没有看那四个侍女一眼,只是挥手道,

“你们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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